月,从苍穹的那一头慢慢地爬了上来,不谙离苦的月光偷偷地溜进我的房间,铺了满地银霜。抬头仰望,呵,原来月亮又圆了。

依稀记得小时候,每到夏天的夜晚,爷爷总会躺在凉椅上,而我则窝在爷爷的怀里,笑盈盈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斜挂在天上,星星眨着眼睛挤满了银河,闻着爷爷身上淡淡的烟土香,听着牛郎织女的故事。直到周围的萤火虫撑着一个个小灯笼慢慢散去,我才慢慢地进入梦乡。而这时爷爷总会先将我放在床上,然后和奶奶一起并肩坐在凉椅上,依偎着彼此,静静地看着天上的亮光。小时候,眼中的爷爷是月宫为我派下来的神仙,因为爷爷总会为我带来四季的快乐。春天,爷爷会为我亲手糊制风筝,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奔跑着将风筝扔上天夏天,爷爷会领着我一起寻找蝉的踪迹,然后亲手为我缝制小笼子,看着我将蝉一直养到老;秋天,爷爷会拿着竹竿将枣子一颗颗打下,然后洗净亲手喂进我的嘴里;冬天,爷爷会为我雕刻花灯,正月十五的夜空下,我总会举起手中的花灯,傻傻地和月光一较高下。
后来,我长大了。那一年的秋天来得特别快,叶子没多久就落了,院子里的枣树砍了,枯枝乱叶满地遍落。那一晚的月亮走得特别匆忙,急急地在空中闪过,只留下满天的孤寂。第二天,奶奶走了,在烟光残照里匆匆地走了。我哭喊着、痛苦地叫着奶奶,拍打着爷爷的肩膀,让他将奶奶变回来,而爷爷则是呆呆地望着月,用他苍凉的声音低沉地告诉我,奶奶此时正在月亮上看着我们,叫我要听话,不要哭。从那时起,每当有月亮的晚上,爷爷总会站在院中,静静地举头看着那轮明月。
爷爷说,月是相思,是载着浓浓想念的一叶扁舟。那时候,我不完全懂爷爷的意思,而今天,我彻底明白了。为了生活,我们搬到了另一个小镇,只剩下爷爷在遥远的乡村故乡;为了学业,我离家,住在了离爷爷更远的地方。今晚的月又圆了,在呼号的寒风中,它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。没有了奶奶的陪伴,没有了我们的陪伴,如今,在孤独的家中,陪着爷爷的只剩月光下爷爷的影子。苍凉的夜光,刻在爷爷的额上成了深深的沟壑,洒在爷爷的头发上成了满头的银霜。爷爷老了,每天做的事除了望着月亮痴痴地等待我们的归去,还是无穷的等待。如今,空空的院子,没有了枣树的站立,只剩下风筝的残骨;没有了花灯的光亮,只剩下薄暮的月光;没有知了的鸣叫,只剩下可怕的孤寂。爷爷等来等去却等来了寂寞,盼来盼去却盼来了落寞,荡空了的院子,挥不散、抹不去的除了离恨苦便是无言的孤寂。
今晚的月,又圆了。爷爷,你在那边是不是也一个人站在空旷下,望着黑幕下的一点光默默地细数过往的回忆。